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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哪里奇怪?”王建宁不以为然地准备拿起一块鸡肉蘸辣酱,却被李厚启按住手指。

    王建宁看着某人粗壮的五指,不是他细胳膊细腿能抢得过的,于是抽了抽嘴角,放弃伸手硬抢,改为口头批判:“你干嘛?”

    李厚启神色复杂地捏起鸡肉准备喂给他,被王建宁黑着脸一把夺过,斥道:“你神经啊?”

    李厚启一时不察被他得了鸡肉也不恼,无辜地示意他看看对面:“你看,我和我的好朋友之间就不会互相投喂。”

    王建宁白净的脸上露出忍无可忍的表情,最终他翻了个白眼,无力地吐槽道:“傻逼。”

    第七章

    前往东城区的路上会经过一个老牌初中的教学楼,隐约可见一楼的学生在自习。

    祁非的初中只是找个学校挂名参加中考,学习知识和为人处世的礼仪,包括兴趣爱好的培养都是由专人负责。他从小浸润在各种商业场合,真正和同龄人一起进入学校学习已经是高中的事了。

    不过就算是祁董事长在他十六岁那次看望祁统后,突然同意让他和寻常人一样上高中,祁非每天下课依然会准时准点被祁董事长派来的保镖接回去。他从来不在学校上晚自习,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上的。

    乍一见到别人上晚自习,祁非忍不住好奇地多看了两眼,连带着烛慕也停下脚步慢慢等他。

    “那个人在干什么?”

    烛慕闻言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:“你说哪个?”

    “靠窗倒数第三个。”

    烛慕凭借班主任的直觉肯定地说:“课桌底下传纸条。”

    “旁边一排最后一个?”

    “在同班有暗恋的人了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祁非的问题突然卡壳,他仔细揣摩着那个男生的神情和视线,才发现偷偷盯着一个人的背影原来是一件很明显很突兀的事,恐怕只有当事人才注意不到。

    怪不得秦廷玉第一次去一中找他,就以一种野兽般的直觉斩钉截铁说他一定是喜欢他们班班长。

    在祁非还不知道“喜欢”是什么的时候,是秦廷玉的话第一次让他注意到了自己的异常。至于这份感情追根究底源自何时,祁非却无从判断。

    也许是从相遇的那天,祁非站在高高的讲台上,正好他是唯一一个从后门慢悠悠走进来的人,他看见了祁非,很自然地给了他一个微笑。

    那时老杜在他耳边左耳灌右耳出地介绍:“祁非,那是烛慕,咱们班的班长,烛慕人很好,平时你要是在学习上或者班级上有什么不懂的,你多问问他。”

    祁非还记得和烛慕的对视是他率先撇开眼,漫不经心地想:“哦,看来这个人是这个班里最特别的。”

    祁非又开始慢慢走,身后跟着烛慕。

    “这家商场什么时候开的?”

    “几年前城市改造,商场翻新。其实就是以前的蓝天商城的遗址。”

    “我记得这里以前没有美术馆。”

    “对,是个私人的,馆长你也认识。”

    “颂明……陈松明?”

    “对。他老人家想找个城市安度晚年,你推荐他来的尚城。”

    他们就这么闲聊着,总算是到了李厚启说的大桥。

    “河面拓宽了很多啊。”

    “城市发展之后,商船就多了很多。”

    烛慕正说着,一道嘹亮浑厚的“呜——”声划破了夜空。

    在轮船鸣笛里,祁非听见了烛慕唤他的声音——笑盈盈地从背后传来,伴随着瞬间大桥旁边江心岛上的灯光“咔”地一声霍然亮起。

    祁非缓缓回头,看见了江风里飘逸洒脱的烛慕。

    他们正走在江心大桥的中间地段,对面有一座光雾缭绕的江心岛。

    烛慕和他隔了一米的距离,静静望着他,见他回了头就走到大桥边缘,遥遥远望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小岛。

    岛上修建了一座高大的庙宇,隐隐约约还能看到有人在岛上,像是移动着的黑芝麻。

    “对面的孤岛现在叫景明岛,你们公司参与城市建设援助项目之后,就和尚城政府合作,规划打造了现在的‘尚和景明’旅游景点。项目之一就是夏天的每晚七点半,冬天的每晚六点半,景明岛会准时亮起彩色的灯。”

    烛慕手臂撑在横杆上,整个人前倾靠着防护栏。他温和笑着的模样,倒是和十七岁一模一样。

    “我现在看得多了,反而没什么感觉了,但我觉得应该把它分享给你……我记得我教书的第一年,晚上七点半,我上完课骑着单车路过这里,第一次看到这些灯光亮起来的时候,惊艳得说不出话,就感觉站在这里好像有人在迎接我回家一样,让我获得了一种归属感——我相信你也会喜欢。”

    祁非走到他身边,远望江心,眼里倒映出一条发光的彩色长链:“嗯,的确很漂亮。”

    烛慕勾着嘴角,忽然换了个话题:“这一批高三学生,是我带的第一批学生,我亲手从高一教到高三。时间过得很快,就像我们当年一样。”

    烛慕偏头,忽然盯着他问了个有趣的问题:“如果你现在对十七岁的记忆印象深刻,那么你是不是也还记得前天老杜让你们写了对高考和未来的展望?”

    祁非眸中闪过一丝错愕,惊讶地看向烛慕:“你怎么知道?”

    “他的习惯三年都没变过……不,就算到了现在,他教书的习惯也从没变过。”烛慕微笑着喃喃加了一句,“就像我的习惯有时也会无知无觉地持续很多年。”

    但总有人会不经意间记住。

    大概是风太大了,他的声音像烟雾一样消散在空气中。

    祁非问:“什么?”

    烛慕轻笑了一下:“让我猜猜,你不会写了‘他和我都能考上首一大’吧?”

    随手写的东西被当事人当面读出来,饶是祁非也不由觉得尴尬,眼神逃避地狠狠盯着江心岛:“你怎么知道?”

    “十年前在黑板上看见的——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记住了。”烛慕不甚在意地说,“不过我知道你的愿望完成了一半。”

    “一半?”祁非仿佛忘记了尴尬,视线落回到祁非的侧脸上,“哪一半?”

    “你成功考上了首一大。”

    得到这个结果祁非并不意外,但烛慕的潜台词却让他心里一咯噔,小心翼翼地瞄着烛慕的神情:“那没实现的另一半……?”

    “你的青梅竹马没上成首一大。”正好说到青梅竹马,烛慕不禁思量起烛慕三年不可医的心病,如果祁非十七岁就看清对方风流的本性,是不是未来就不会再伤情至深了?

    但跟失忆后的祁非说这话,他又觉得太晚,有点亡羊补牢的意味。

    “青梅竹马?”正当烛慕为了说不说而纠结,祁非皱起眉头,一脸疑惑,“男的女的?秦廷玉吗?”

    烛慕愣愣看着他。

    十七岁的祁非……难道还不知道他喜欢男人吗?

    “那你上的是什么大学?”祁非只关心这个。

    “……首一大文学系。”烛慕犹豫地说。

    “那就好。”

    祁非松了口气,偏过头,几乎无法被察觉到的微笑隐藏在灯光落到侧脸上留下的一片阴影里。